辽宁鞍山，初秋的清晨夹着一丝凉意。几名志愿者把三脚架、摄像机装车，清点好被褥、大米等慰问品，迎着朝阳出发了。
(资料图)
这是一条寻访之路。2020年起，由鞍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组织的志愿者队伍，陆续走访了鞍山市千山区、海城市、岫岩县、台安县等多地农村，寻访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抢救式记录他们的从军经历和参战故事。
两年时间，志愿者队伍由原先的5人扩至300余人，并组建了鞍山市千山区红色足迹拥军志愿者协会。协会发起人葛继红说：“寻访脚步匆匆，但感动却是满满，老兵身上闪耀的精神是一笔宝贵财富，不该在大山深处埋没!”
记录：致敬老兵的峥嵘岁月
鞍山市千山区祥家村，志愿者们赶了20多公里路，来到93岁老兵鄂长明的屋前。推开一扇木门，门内树影斑驳，空无一人。询问邻居，才得知老人一早遛弯儿去了，志愿者们只好挨家挨户打听。
寻访老兵，像这样“扑空”是常有的事。鞍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提供的资料显示，鞍山现有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300余人，而名单上往往只有姓名、身份证号与住址等寥寥几行信息。寻找老兵并记录他们的故事，是退役军人事务部门赋予志愿者们的光荣任务。
烈日当头，几名志愿者走村串巷，直到中午才找到正在串门的鄂长明。他佝偻着背，头发花白，言语表达已有些含糊不清。听清楚大伙儿的来意，他一个劲儿地说：“谢谢政府，谢谢你们，还想着我。”
志愿者为鄂长明拍摄前，他穿上一套老式军装，胸前挂上了珍藏许久的荣誉徽章，庄重地向大家敬了一个军礼。那一刻，他的记忆穿越到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年轻的鄂长明积极报名参军。进入朝鲜，他负责为前线部队提供补给，长年奔波在硝烟弥漫的运输线上。那时，条件艰苦，战士们白天不能生火做饭，只能啃干粮、饮冰雪。鄂长明在后方跟着着急，想尽一切办法给前线送物资。
“在战场上，您害怕过吗?”有志愿者问。“那时候没想着害怕，回国后反而有些后怕。今天好好的战友，明天说没就没了。”谈到这里，鄂长明眼角湿润起来。
时间模糊了记忆，老兵们常常很难忆起当年打仗的全部细节。但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他们会落下泪来。
葛继红来探望老兵
葛继红端来一盆温水，为鄂长明脱掉鞋袜，亲手为老人洗脚。这是寻访老兵的最后一步——给老兵们留足印。志愿者们为鄂长明擦干双脚，抹上印泥，小心翼翼地扶他踩在洁白的宣纸上。一对鲜红的足印旁，写下了老兵的名字、当年所在部队番号和从军感言。
图片寻访中，老兵在纸上留下足印 王乙杰 摄
走村入户寻访老兵，志愿者已坚持了两年。他们中有当地双拥部门的工作人员，有热爱公益的退伍军人，有被老兵感动的普通市民……从寻访启动至今，他们已行走数千公里，拍摄老兵50多人。
寻找：大山里藏着赤子心
寻访中，老兵们最为兴奋的时刻，就是穿上军装，戴上当年的荣誉徽章。
汪立俊是志愿者们寻访到的第一位老兵。他16岁参军，曾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志愿者送他的老式军装，他一直穿在身上。
98岁的他，记忆退化，常常认不清人，但每当志愿者哼唱起“雄赳赳，气昂昂”，他就挺直了腰板，激动地跟唱“跨过鸭绿江……”
90岁的高清云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当年的一次行军，脚下江水滔滔，他一脚踩空，被卷进急流。他的班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上来。“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要是没有班长，我早就牺牲了。”面对志愿者们，高清云总不愿拿出自己的功勋章。
葛继红来探望老兵高清云
志愿者们再三请求，他才缓缓从木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纸团，里面珍藏着6枚勋章。每一枚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锈迹。“我老了，不能再为国家做些什么了，总觉得没资格戴它们。”高清云说。
令人动容的瞬间还有很多。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李尚奎1955年转业后务农至今，从没向组织提过什么要求。他和志愿者说得最多的就是牺牲的战友，“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拥军志愿者团队正在为老兵拍摄视频 王乙杰 摄
94岁老兵石景清瘫痪在床，精神有些恍惚，志愿者在他耳边问：“敌人来了，你还去吗?”他立马来了精神：“去，要去!”
“亲眼看见这些老兵，你才知道什么叫生命不止，奉献不息。”鞍山市千山区退役军人事务局副局长刘海说。
志愿者正在为老兵佩戴徽章 王乙杰 摄
传承：给人一种奋进的力量图片
今年整个夏天，志愿者们都很忙碌。“我们寻访的老兵年龄最大的101岁，最小的也近90岁。有的老兵还没寻访到就已去世，有的去年见面时还很健谈，今年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志愿者乔新宇说，这让大伙儿意识到时间紧迫。
志愿者们一边寻访，一边带动更多人加入这场公益活动。如今，每次寻访，都有大学生志愿者前来参加，还有市民带上五六岁的孩子参加，孩子们也会学着大人的模样，认真地为老兵洗脚……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是把全社会的拥军力量聚在一起，就是一团火。”鞍山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双拥办主任张志刚说，鞍山市七次蝉联“全国双拥模范城”称号，已面向军人、军属及其他优抚对象开展常态化服务，社会化拥军蔚然成风。
志愿者正在采访录制老兵视频 王乙杰 摄
走进位于鞍山市千山区下石桥村的红色足迹拥军馆，馆内20余个玻璃展柜中，整齐摆放着千余件红色藏品。这是红色足迹拥军志愿者协会的成员们合力打造的精神家园。在这里，他们采集的老兵足印连成一串，仿佛向人们诉说着一个国家走向辉煌的艰辛历程。
志愿者正在为老兵按足印 王乙杰 摄
每逢节假日，这家简易的拥军馆都会迎来众多参观者，至今已接待参观近2万人次。人们在这里观看寻访老兵的纪录片，阅读当年老兵们的家书，从红色历史中重温家国情怀。一位前来参观的市民说：“老兵的精神给人一种力量，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半月谈记者：王炳坤 赵一鸿 武江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