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国首尔，韩亚银行工作人员展示美元纸币 李相浩 摄
黄宇韬
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对俄罗斯加大金融制裁引发普遍关注，“美元武器化”更被广泛提及，美元特权的滥用加速全球去美元化，正对国际货币体系产生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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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美元武器化
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美国常动用各类经济、金融工具以帮助其实现外交战略目标。这一行为最初被学界冠以较为中性的词——“经济治国方略”，即凭借强大的经济实力对他国进行物质上的奖惩，从而施加政治影响。比如，大量的美元资本投资可促进一国经济发展，而投资撤离却会造成经济下行压力，同时也让他国面临汇率贬值风险。经济行为配合政治目标，使美国的外交工具箱更为丰富。
随着地缘政治竞争的复归，“经济治国方略”逐渐武器化。美元为国际货币提供了大量流动性，但世界各国依赖美元及其支付体系进行国际经济交流的同时，也在客观上赋予了其滥用特权制裁他国的能力。
乌克兰危机爆发后，美元武器化得到充分体现：美国把俄罗斯主要银行列入“特别指定国家名单”，意味着美国的公民和实体银行不得与列入名单的实体进行金融来往;把7家俄罗斯银行从国际资金清算系统(SWIFT)移除，使其难以在国际金融往来中参与国际金融交易;冻结俄罗斯央行的外汇储备，等同于直接冻结主权国家的海外资产。上述手段对俄罗斯金融体系造成了沉重打击，也暴露了过分依赖美元给世界带来的不稳定与潜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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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元武器化如何实现
美元得以武器化，源于经济、制度的两方面原因。
强大的经济实力支撑了美元的国际地位。金融市场的广度深度、科技创新所赋予的潜在经济增长能力、发达金融机构所构建的网络效应都难以被其他国家简单复制。从国际货币的供给端来看，当前并没有其他主权货币可以完全挑战美元。从经济数据上看，美国股市市值占全球股市市值逾50%，美元占国际结算金额的85%，占各国中央银行外汇储备的59%，且超过一半的全球债务以美元计价，一半的全球现金也以美元形式存在。缺少替代选项，使美元武器化少了许多忌惮。
国内立法赋予美国政府长臂管辖的所谓“依据”。为保护美国免受安全威胁，《国家紧急状态法》《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和《爱国者法》分别于1976年、1977年、2001年出台，赋予了美国总统实施制裁的权力。2012年美国参议院通过的《减少伊朗威胁和叙利亚人权法案》，使美国政府可以获取SWIFT的相关数据，并对SWIFT施加强力的政治影响。2017年特朗普执政时期，《以制裁反击美国敌人法》出台，赋予美国政府限制非美国人与被制裁者在美国境外进行相关交易的权力。
替代选项已然兴起
从传统的币值不稳定、政策负溢出性等经济问题，到叠加资产没收、安全威胁的政治问题，国际货币体系不健全的后果进一步暴露。为更安全地解决交易需求，主权国家将加速探寻除美元以外的替代选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副总裁戈皮纳特警告，在区域或双边层次，一些国家将抛弃美元而直接使用贸易伙伴的主权货币进行结算，其长期影响将导致碎片化的货币区块产生，冲击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
尽管仍处于不断发展之中，各种替代选项已然兴起。其一是明确规定以其他主权货币进行大宗商品交易，如俄罗斯应对美国制裁所推出的“卢布结算令”。此规定将货币与实物资源挂钩，是一种公开的去美元化行动，旨在维护俄罗斯汇率与国内物价稳定。其二是建立不经由SWIFT系统的交易平台，如法国、德国、英国等欧洲国家联合设立的“支持贸易交流工具”机制(INSTEX)。在美国时任总统特朗普单方面宣布退出伊核协议并重新实施经济制裁后，欧盟国家试图建立不使用美元的替代机制以重新推动与伊朗的贸易往来。其三是区块链技术的兴起，使数字加密货币成为新的替代选项。
不可否认，以上选项各自都存在缺陷，但这些探索折射了世界各国“苦美元久矣”的现实，这些努力也为国际社会提供了新的思路。
在此过程中，金砖国家群体如何发挥影响值得长期关注。《金砖国家经济伙伴战略2025》明确指出了“伙伴关系优先领域”，包括推动本币在相互支付中的使用、加强金砖国家在支付体系方面的合作、合作开发新的金融技术等，体现了去美元化的倾向。在国家层面，俄罗斯开发了“金融信息传输系统”，已尝试建立绕开SWFIT的机制。在集体层面，探索建立“金砖支付”，使金砖国家成员货币在对外支付时直接兑换成为可能。
尽管短期内美元主导地位仍然稳固，但国际货币体系的变革已经悄然发生。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数据，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伊始，各国央行持有的美元储备份额达到85%，但自世纪之交以来，这一份额已下降12个百分点，从1999年的71%下降到了2021年的59%。或如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所言，本可再维持50年的美元国际地位，或因为武器化而在20年内快速终结。(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