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父亲患病离世,剩下年迈七旬的母亲。哥姐五个一商量,决定由我照料母亲,哥姐分担赡养费。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人到中年,年富力强,人生最有奔头的年景,身上有使不完的劲。为了照顾好母亲,一天中午,我急匆匆到人才市场找保母。三言两语,领了个小女孩就回家了。那女孩十七八岁,农村人士,小个子,身体单薄,长象无特点,一幅大众脸。

平日上班,时常加班,我在家里待的时间也不多,自然也说不上好好地陪护母亲了。小女孩平时陪母亲上街买买菜,和母亲一起做做饭,闲暇时,陪母亲聊聊天。在我母亲面前,小保姆也就相当于孙子辈了。本身平淡无奇,并无故事,可两个多月过去了,一天,小女孩当面提出不干了。我以为她与母亲发生了矛盾,也不想劳心费神地再另请保姆,便挽留她,谁知她毫不动心。说到最后,我肯切地说,不管怎样,也算朋友一场,好歹也给我说说离开的理由。她见我坚持,也把我当成父字辈的大哥,便告诉我要回成都上班。“上什么班?”她支支吾吾的,难以启齿。我出于关心,也出于好奇,又追问,“做什么工作”。由于我平时工作较忙,两个月期间,和她没说过几句话,更未责难过她,在她心里也算是有个好印象,她脱口而出“我在成都有二十多人,专门偷自行车卖”。这句话可把我吓得不轻,一来,小小年纪,瘦弱身材,竟能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二来没想到我请了一位大盗,天天在家,一待数月。

那些年,偷盗自行车十分普遍,我自己两年多时间中,就连失六辆自行车。当时,工资收入很低,买不起新车,不少就是二手市场买的便宜货,实际上是不自觉地参与了销脏。那时,收入普遍不高,丢失自行车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尽管多次报案,也从未见爱车失而复得。于是,常常对单位保卫科的人表示不满。有一次,我新买了一辆自行车,保卫科的同志叫我把车停在显眼的地方,他们在停车的对面的楼上,用望远镜死死地盯着,一旦出现盗贼,立即生擒。为了“报仇血恨”,我很配合。那天按要求停好车后,便上楼回家了。大约两个钟头左右,我下楼,见自行车又不见了。心想一定是人脏俱获,便信心满满地去保卫科。贼留下,自行车还我。没想到呵,人生最大的悲剧是什么?自行车丢了,贼没抓住。

在此之前,机关大院内一直流传着邓保卫智擒惯偷的故事。事情是这样的,单位招待所一连四五天在同一房间,天天有人丢东西,于是保卫科汇集群臣,集思广益,制定了周详的抓贼计划,好好打击这一惯偷的嚣张气焰。一天中午,经验丰富、身强力壮的邓保卫,提着塞满卫生纸的漂亮公文包,将包挂在该房间床上的蚊帐勾上。邓保卫头枕被子,佯装午休,眯着眼睛盯着公文包,就等小偷上钩。谁料眯着眯着,就进入了梦乡,当他醒来时,那漂亮的公文包不见了。邓保卫不仅未能擒贼,反而赔了公文包。数月里,时常有人当着保卫科人的面,“给我们来一段《智擒盗贼》的故事”。搞得保卫科的人灰头土脸,看见单位熟人就躲得远远。

自从我丢失自行车后,便特别好奇,小偷如何开的锁,又如何骑走不被人发现,而且屡屡得手,很少失误,其中有多少高明手段,以至保卫科的人都毫无办法。现在,行家就在面前,理应好好请教。小女孩反正都要走了,也不妨什么都告诉我。以下是实录:

我们二十多人,分为三个组。第一组负责寻找目标,大都以小女孩为主,以防猜疑。目标车要有八九成新,停放位置比较偏,便于下手,最主要一点是仔细看清楚是什么牌子的锁。第二组,负责开锁。这是最有技术含量的组,是团伙的核心层。在普通人印象中,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一把钥匙可以开百把锁,千把锁。这是因为自行车锁厂,在生产某个牌子的锁时,只有六七种模式。也就是说,只要有这六七把钥匙,就能打开这种牌子的所有锁。那时,自行车锁厂不多,全国就几家,他们研究得很透彻,一看锁,就知道该提那串钥匙,只需试几下,一定能打开锁。第三组,是运输组,实际为销脏组。就是把已经开锁的车骑走,转给那些专门卖自行车的人。

三个组分工明确,技术熟练,配合默契,他们在火车站周围,闲杂人员多,人流量大,情况比较复杂的区域,屡屡得手,平均每天约有二十多辆车入帐,人均一辆左右。(不要以为这些是大盗,比起北京干这行的,简单是小作坊,根本不入眼。在北京,干这一行的心脏功能特别强大,他们统一服装,开着汽车,在地铁口、商场前,在众目睽睽下,一车一车地装,又一车一车地住外运,根本用不着开锁,也用不着那么多人,效率出奇的高,这那是偷盗,简直就是搬运工。路过群众见到他们,干活卖力,动作流利,以为是城管治理乱停乱放,不仅不阻挠,反而夸他们干得好,就是要这样。那些丢车的发现车不见了,旁边人告诉他,城管收走了。至于是那里的城管,北京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丢车的人不但不追查,反而自责自己,活该,谁叫乱停乱放的。)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又言久走夜路必闯鬼。

有一天,小姑娘那个团伙的运输组遇到了麻烦,一位入行没几天的新手,骑着一辆刚转手的自行车离开现场,由于心里发慌,技术不佳,匆忙中闯到了路人,正在扯皮中,路过一位中年人来看热闹,看着看着,发现是自己的车,于是上前拉住骑车人讨说法,自然,这骑车人进了派出所。

团伙闻此消息,立马解散,逃得没了人影。这小女孩正是这期间逃回老家躲难的。听说团伙凑了份子钱,交了罚款,再打点一番,过了关。团伙又开业了,通知成员立即上班。我这才想到,小姑娘成天无精打采,晃晃悠悠,实际上是看不上保母这一无技术含量、收入又不多的工作,回成都上班自然是她充满希望的唯一选择。

后来,我们单位偷盗自行车的破案了,原来是单位职工子女所为。他们在大院里长大,担任保安的都是他们的叔叔伯伯,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天我自行车停好后,他们就知道保卫科的人在楼上盯着,但人总有眨眼的时候,就是那眨眼的瞬间,自行车不见了。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小姑娘早已变成老大妈,或许已经抱上孙子了。

现在,自行车被电动车取代了,加上人们挣钱的门路多了,城市街道又有了监控,偷车这行早已没人干了。社会总是在发展进步,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的故事,也许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发生,但毕竟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是历史的一个片断,一个定格,那里面的背景、原由、人物角色的生成、对人的影响等等,还是值得回味和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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