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海湖边拍摄的棕头鸥。新华社记者 张宏祥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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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湖裸鲤救护中心循环水车间。本报记者 刘雨瑞摄
青海湖二郎剑景区一角。新华社记者 张龙摄
青海湖北岸的甘子河湿地。本报记者 刘雨瑞摄
眼下,熬过漫漫寒冬的嫩芽钻出泥土,给大地染上一层新绿,青海湖裸鲤、普氏原羚等野生动物处处可见,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壮美画卷铺展眼前。
“咔嚓”一声,枯枝断裂,细微的响动引起黑颈鹤的警觉,青海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自然保护科科长孙建青屏住呼吸,稳住步伐,待黑颈鹤放松警惕,他缓缓举起相机,捕捉下了它们彼此梳理羽毛的珍贵画面。
孙建青从事鸟类监测工作已有17年,他用镜头记录下身边的一点一滴:从2016年起,青海湖水鸟全年统计总量年均增加5万余只,到2022年,总量已达60.6万余只,并有235种鸟类登记在册,其中不乏黑颈鹤、大天鹅等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
作为中国最大的湖泊,青海湖仿佛是一块镶嵌在青藏高原上的“蓝宝石”,晶莹剔透,极目远眺,水波浩渺,无边无涯。像孙建青一样,还有许多生态守护者潜心呵护着这里的生灵草木、万水千山。
护鸟——
“从单纯的鸟类保护向以科研为主的全方位生态保护转变”
青海湖北岸,鸟岛,全球8条候鸟迁徙路线中的2条从此经过,这里是水鸟繁育之所,也是孙建青坚守17年的地方。
从事鸟类监测工作前,孙建青是一名军人,虽常年戍守在边疆,但初次登上鸟岛,还是惊讶于这里环境之艰苦:海拔3300米,高寒缺氧,每天任务是巡护监测,饿了啃块馒头,渴了喝口凉水。“抱怨,抵触。”他坦言,直到第一次见到水鸟。
“人与鸟对视,鸟的眼神特别纯净,它们羽毛的颜色,任何颜料都调不出来;它们争巢、求偶、繁衍,无不让人惊叹生命的神奇。”孙建青感慨地说,“当兵时,面对茫茫戈壁,心中燃着的是保家卫国的激情,护鸟也是一样,望着湛蓝的青海湖,心中是做好生态守护者的坚定信念。”
自此,每天清晨和傍晚,在观测光线最好的时刻,孙建青统计鸟类数量,记录其行为习惯,攒了几本厚厚的观测记录。保护区工作步入正轨之时,他和同事们意识到,鸟类是青海湖“水—鱼—鸟”生态系统中的重要一环,三者息息相关,“要想从根本上守护青海湖水鸟,需要从单纯的鸟类保护向以科研为主的全方位生态保护转变。”
深入研究水鸟的迁徙路线便是科研项目中的重要课题之一。有一次,为了给捕捉到的水鸟戴上有定位功能的环志,孙建青不小心踩进沼泽,等同事赶到,淤泥已淹到胸口。拉着同事抛来的绳子,他缓缓地从泥潭中拔出双腿后,第一件事便是让同事去查看水鸟的情况。“时间久了,鸟儿会有应激反应,很容易伤害到它们。”孙建青自责不已。
对待鸟类,孙建青饱含深情。2017年的一天,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电话那头的牧民气喘吁吁,激动地说自己发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大天鹅。孙建青和同事急忙赶往现场,简单包扎伤口后,不顾淤泥肮脏,轻轻把它抱回了救护站。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大天鹅伤势恢复很快,不到一周就重返蓝天。
“借助持续性的综合研究,我们不仅掌握了青海湖水鸟数量、种类等的变化趋势,还了解了栖息地生境质量等信息,这都为更好保护提供了规范、有效、准确、实时的数据支撑。”孙建青说。
护鱼——
“我愿做好湟鱼的‘助产师’”
湟鱼是青海湖的特有鱼种,因全身裸露无鳞又被叫作青海湖裸鲤。
在河水和缓处,青海湖裸鲤积蓄力量,猛地摆动身躯,高高跃出水面,跨上一级台阶,向着河流上游的产卵地进发。每年6月下旬起,在沙柳河、黑马河等汇入青海湖的河流中,总能见到“半河清水半河鱼”的盛景。
青海湖裸鲤是青海湖生态链中的核心物种,仅分布于青海湖及其湖周河流。过度捕捞加之生态环境破坏,青海湖裸鲤资源蕴藏量在2000年左右降到历史低值,仅存不到3000吨。近年来,通过拆除拦河坝、修建洄游阶梯、加强管护等手段,其资源蕴藏量不断提升。
“但在自然状态下,雄鱼精子只能存活20秒左右,自然受精成功率仅有2‰,仅靠自然恢复,难上加难。”青海湖裸鲤救护中心副主任祁洪芳1989年从西南农业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青海湖裸鲤的繁育工作,她介绍说,“依靠增殖放流,人工向入湖河流中投放裸鲤幼体,能更有效地增加种群数量。”
只见她站在河水中,熟练地挑选发育到性成熟阶段的雄鱼和雌鱼,轻轻挤压腹部收集精子和卵子,使之结合为受精卵。经过150个小时的悉心照料,受精卵便可孵化为鱼苗,祁洪芳习惯称之为“水花”。次年6月份,“水花”长成10厘米左右的幼体,便可开展放流工作。
“青海湖裸鲤对水流速度十分敏感,能感知到‘祖先’的河道,布哈河、黑马河等河流中都形成了特殊的品群。”祁洪芳告诉记者,“因此,为了遵循自然规律,从哪里采集的受精卵,孵化成功后就要投回哪里。”
据统计,2002年起,救护中心累计投放人工繁育的青海湖裸鲤2亿多尾,其资源蕴藏量由2002年的2600吨恢复至2022年的11.41万吨,数量大大增加,产生了巨大的生态效益。
这些数据的获得,离不开祁洪芳率队开展的渔业资源监测工作。2005年的一天,她和同事乘船深入青海湖取样,突如其来的狂风使船撞上礁石搁浅,船舱里进了水,所有人乱作一团,祁洪芳急忙安排大家穿好救生衣,站到甲板上,最终在渔政执法人员的帮助下,才脱离险境。
“工作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正如青海湖裸鲤洄游一样,水流再急,也要力争上游,我愿做好湟鱼的‘助产师’,为建设‘大、美、净、好’的青海湖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祁洪芳表示。
护水——
“水生态研究这件事,值得一辈子去做”
近年来,青藏高原暖湿化趋势持续,青海湖水位持续上涨,淹没了大片湖滨草原。这片土地富含的氮、磷等元素逐渐释放,加之水深较浅,阳光直射湖底导致温度升高,就变成了刚毛藻生长的天然“温床”。
“刚毛藻是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但其一旦死亡漂浮,就会腐败变质,污染水体。”青海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干部赵邦明说。
针对刚毛藻季节性爆发的情况,在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专家的指导下,管理局采用“机械+人工”结合的模式打捞,可来年同一片水域,又会长出刚毛藻。“刚毛藻得边治理、边研究,首先就要掌握每平方千米的生物量。”赵邦明回忆说,他和同事们拿着60厘米见方的篮子,强忍着恶臭,一点点测算出了准确数值。
紧接着,管理局与专家相互配合,进一步了解了刚毛藻特性并提出了针对性的解决方案。“气温降低,刚毛藻的生殖细胞会转化为厚壁孢子,次年气温回升后萌芽,因此我们增加了秋季的打捞量,以降低次年的初始生长量。”赵邦明介绍,“此外,刚毛藻需要附着在原生基质上才能生长,我们通过切除水下植物和覆沙的办法,干扰其在原生基质上着生。”
据了解,2018年起,青海省累计投入9500万元治理刚毛藻,在青海湖新生淹没区面积持续增加的情况下,刚毛藻水华面积持续缩小,取得了显著成效。
刚毛藻打捞完毕,如随意堆积在岸上,必然会对生态环境造成二次污染,刚毛藻如何资源化利用是一直萦绕在赵邦明心头的难题。在管理局的积极对接下,赵邦明和同事们联系了有机肥加工厂,使刚毛藻成了制作新型有机肥的重要原材料,经测试发现,肥效较一般有机肥更好。
为更好保护青海湖水生态环境,管理局和科研机构在青海湖岸及入湖河流设置了86个水样监测点,赵邦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陪同科研人员实地取样。“全走下来得近2000公里,6年间行程超过4.8万余公里,相当于绕了地球一圈。”赵邦明说。
2020年5月,赵邦明一行人前往青海湖西南侧的泉湾水质监测点取样,道路崎岖难行,无奈只能步行,一路狂风大作,吹得人东倒西歪,等回到车上,同行4人中已有3人出现了感冒症状。回到实验室,他们顾不上休息,连夜分析水样,“时间一长,水质会发生变化,等不到天亮。”赵邦明说。
青海湖是维系青藏高原及我国西部大环境生态平衡的重要水体。如今,在“赵邦明们”的呵护下,哈尔盖河、泉吉河、布哈河等8条入湖河流监测水质达到Ⅱ类以上标准,地表水水质监测断面水质优良率达到100%。“有专家曾说,水生态环境的相关研究,时间跨度越长,科研成果越丰富,越能揭示本质规律,这件事,值得一辈子去做。”赵邦明说。
护林——
“草方格就像小学生的方格作业本,只不过这次我们用绿树‘答题’”
面庞黝黑,不时用双手扒开树枝查看生长情况,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株得补点水,明年会窜一大截……那几株栽得有些密了,明年得移一下……”她便是青海省海晏县草原站林业工程师石德荣。
这里是青海湖东北岸的克图沙区,与青海湖直线距离不到2公里。20世纪50年代起,过度放牧加之气候变化,沙区以每年十几米的速度向东北方向蔓延。“那时,一张嘴就能咂摸出沙子的味道,沙尘暴一来,风吹得脸蛋疼,能见度还不到50米,一开始到这里参加绿化工作时,心里也犯怵。”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人工林,石德荣回忆往昔。
恶劣的自然环境没有“赶”走石德荣。她和工友们背上干粮、搭起帐篷,“黄沙在哪里,我们就驻扎在哪里,树就种到哪里”。但没过多久,她们就遇到了难题:刚栽下去的树苗,虽能成活,但没几天就被沙子掩盖,再也钻不出来。
“要治沙,先得固沙”。专家们拿出了设置草方格沙障的方案。“稻草的柔韧度远优于麦草,但青海高寒,不生水稻,得从湖北、江苏等地购买,一亩要300斤,成本很高。”石德荣犯了难,“不过好在县里积极争取,退耕还林、三北防护林、天然林等工程相继落地,国家支持力度加大,解决了后顾之忧。”
在现场,石德荣拿起一把工人们自制的平板铁锹,在平铺的稻草中间用力一压,稻草两端竖起并拢,中段深入地下,“方格的一边就栽好了,一般地下五六公分,地上20公分,效果最好。”石德荣用手一指远处的草方格,“草方格就像小学生的方格作业本,只不过这次我们用绿树‘答题’。”
在人工林中,石德荣如数家珍:“沙蒿、柠条、乌柳,别看长得小,每一株都至少有5年的树龄。”她向记者传授种树的诀窍:“每年四五月份才能种树,在沙地栽树,要挖深坑,1米左右的青杨插杆要用河水浸泡20天,等根部长出白芽才能栽种。种下后还要把枝条剪短,减少养分消耗,成活率能达到90%。”掌握了技巧,还得有耐心。“别看刚栽下去的树不见长,三五年之后,一年一个样。”石德荣骄傲地说。
“种树只是第一步,造林结束后还要进行围栏封育等,这是一项长期工作。”石德荣自豪地说,“往年,沙尘暴持续两周是常事,如今,一个月下了五六次雨,环境越来越好!”(记者 刘雨瑞)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3年07月07日 第06版)
责编:秦炜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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