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互联网江湖
2018年7月29日，一篇《美年大健康：如果人死了，你就只能赚一次钱》的文章刷爆网络。一位自称是美年健康前员工谭女士在文章中爆料称，去年一位客户在广州美年富海门诊部经彩超检查未发现异常，但随后在其他大型医院检查确诊为胃癌晚期并已全身扩散，客人怒骂美年健康是莆田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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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年该事件一经爆出，美年健康的股价便在5个交易日内大跌24.88%，市值蒸发近170亿元。或许正是受此负面影响，2019年的美年健康业绩增速下滑严重，而此前在加杠杆模式扩张中埋下的高商誉隐雷也纷纷爆炸，超10亿元的商誉减值直接导致美年健康当年的净利润亏损达8.65亿元。
可即便如此，截止到今年一季度，美年健康的商誉账面价值仍然高达41.68亿元。而与历史惊人相似的是，近日，美年健康又被曝出了类似于当年“假医门”的误诊事件。这对刚公布完2022年上半年预计亏损近7亿元的美年健康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大举扩张之后，美年健康信任危机不断？
据江南都市报报道，在今年6月24日，抚州市东乡区的一位周女士来到抚州“美年大健康”体检。而在进行彩超检查时，周女士听到医生私下议论，说她可能有子宫肌瘤。于是，周女士便主动询问对方“有没有问题”，而对方则是让她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6月27日上午，周女士打电话给抚州“美年大健康”的有关负责人，告知自己的情况，希望对方尽快出具检查报告，以免影响她复查，耽误病情。当天上午10时20分许，福州美年大健康将她的体检报告提前发给了她，彩超结果未明确怀孕一事。
但到了下午，周女士赶到东乡区中医院做B超检查，医生查出她已怀孕53天。随后在记者的进一步采访中，抚州美年大健康总经理解释称，彩超可以探测到子宫内有东西，但不能确定是什么，正好周女士怀孕的时间较短，胚芽还未长出来，所以没有显示怀孕，两天后胚芽长出来了，这就是为何周女士后来在别的医院检查到怀孕的原因。
但由于此次在抚州“美年大健康”体检中的多个项目具有放射性，可能会对胎儿有所影响，最终周女士只能痛苦而又无奈地到医院做了人工流产。
对于抚州美年大健康负责人的那番辩解能否站得住脚，我们不得而知，但美年大健康体检误诊的事件却并非只此一例，甚至此前还出现过与今天周女士相似遭遇的事件。据舜网—都市女报报道，2016年1月16日，市民朱女士去解放东路的美年大健康体检，因为担心个人信息外泄，朱女士使用了化名“李琳”。检查后，医生称她有子宫肌瘤，接着又做了X光检查。
但未曾想，在2月16日，朱女士到济南市第三人民医院检查后，结果显示她怀孕64天。医生推断，她到美年大健康体检时已经怀孕30多天。而同样是担心体检辐射和治疗药物会对孩子造成影响，2月26日，朱女士在济南市第三人民医院做了药物流产。
随后，朱女士又去了多家医院体检，均未检出有子宫肌瘤的迹象……
对此，如果抛开美年大健康重走“假医门”老路的极端可能不谈，那这就意味着现在美年大健康可能仍存在着体检医师素质参差不齐的管理问题。毕竟彩超、B超和X光等检查都属于体检中的基本项目，但在上述两起时间相差甚远的报道中，美年大健康的医师们似乎都存不同程度地将刚怀孕不久的未成形胎儿误判为子宫肌瘤的情况。
事实上，在2018年美年大健康“假医门”事件中，最终被证实并责令整改的也正是集中在医生的执业行为合规和体检报告审核等管理层面。而美年大健康之所以有此情况，根源或许在于其母公司美年健康此前的疯狂扩张所致。
一方面是大规模的门店扩张与难以招募的专业医师之间的矛盾冲突。公开数据显示，2013年美年健康仅有76家体检中心，而到2021年，这一数字来到了613家，美年健康体检中心的数量翻了8倍。但如此大规模的门店增长，美年大健康的专业医师储备人才又能否跟得上？
有媒体指出，美年大健康体检中心的医生主要采取本地化招募方式，从医院招募多点执业医生。但有业内人士表示，医生想多点执业不易，尤其是申请外省的多点执业注册，在实践中非常复杂，甚至难以操作。且除了程序复杂，医生的“体制内”身份、三甲医院医生工作量饱和，以及对医生资源的管控，都是多点执业的掣肘因素。
其实，在“假医门”事件之后，深交所就曾发布关注函，询问美年健康员工的执业资格证照获取及有效状况，以及经营开展的合法合规性。而美年健康在回复中就提到了，部分多点执业医师存在因相关手续、系统及时间等原因尚未及时完成执业注册或多点备案的情况。
另一方面美年健康在2017年之后的另一大玩法，即先参股后控股的扩张模式，或许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美年健康医师管理 和质控方面的不规范。
简单来说就是在扩张的过程中，美年健康先参股10%，剩余股份由并购基金和小股东持有，相应的股权计入报表中可供出售金融资产项目。当参股门店经过一段时间发展，盈亏平衡之后，再由美年健康控股，当业绩达到目标之后，再进一步全资控股。
这种玩法的好处是部分参股门店的业绩波动对美年健康业绩披露影响不大，财报中也更多能体现出稳定增长的特点。但由于美年健康在前期只是少量参股，所以可能无法对参股门店的经营管理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而这或许就导致部分美年大健康体检中心迫于业绩增长而出现了违规操作，最终爆发了“假医门”事件。
事实上，此前美年健康就曾披露，公司受到的多起行政处罚，多数是未经批准或超范围开展放射诊疗活动，也有从事医学诊疗活动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等事项的罚款……
预亏近七亿，至暗时刻仍未过去？
其实就目前来看，现在的美年健康和2019年业绩爆雷前夕的处境极为相似，甚至是更加严峻。
一从短期的业绩营收数据来看，虽然近年来，美年健康已经最大程度地放缓了扩张的脚步，但此前美年健康疯狂并购扩张所形成的公司商誉和债偿压力，依然犹如悬在公司头上的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公开数据显示，2019年上半年，美年健康的商誉高达51.29亿元。尽管由于相关主体经营不及预期，在2019年和2020年，美年健康计提的资产减值损失分别为10.47亿元和3.39亿元。但截至到2021年末，美年健康的商誉仍高达40.51亿元，占总资产的21.48%。
而在债务结构方面，美年健康的短期债务占比较高，而现金流资产却似乎并不充足。截止到今年一季度，美年健康的经营现金流净额为-4.12亿元，短期借款高达18.57亿元，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合计12.39亿元，累计有息负债为35.15亿。
此外，在2021年末美年健康的非流动性负债已到达30.6亿元，流动负债70.3亿元，远大于其流动资产金额。可即使如此，在美年健康流动资产中又有近44%为应收账款，而如此高的应收账款意味着美年健康还需要计提大量的坏账准备。
可对比偿债压力的增长，美年健康似乎还未能构建起长期稳定的盈利能力。据天眼查APP数据显示，公司2017年净利润为6.14亿，而到2019年则亏损8.66亿，2020年盈利润为5.54亿，到了2021年净利润却仅为0.64亿。至于刚刚发布的2022年半年度业绩预告更是显示，今年上半年，公司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亏损6.3亿—6.8亿，较上年同期亏损有所增加。
“过山车式的盈利数据，很难让外界感觉公司有稳定的盈利能力。而对于一家短债压力比较大的企业来说，如果缺乏稳定的盈利以及相应的融资能力，再加上公司短期偿债压力，可能意味着会有资金链断裂的风险。”一位投资人表示。
事实上，在今年6月份，美年健康就曾发布公告称，向实控人俞熔借款不超过8000万元，用于支持公司日常经营与战略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美年健康似乎只能寄希望于经营状况不出意外，依靠业绩逐步缓解隐患。但屋漏偏逢连阴雨，如今其又被爆出类似于“假医门”的事件，这对神经已经极度紧张的资本市场和美年健康来说，稍有不慎便可能重现2019年的业绩暴雷危机。
二从长期的民营体检增长逻辑来看，在频繁的信任危机之下，美年健康与公立医院竞争天花板或将越来越低，而医疗资本化前路的不确定性也更加明显。
从此次的抚州美年大健康事件不难看出，公立医院仍是人们心目中的医疗健康权威代表。事实上，“经常需要体检的人群恰恰是经常使用医保的人群，而这部分人大多还是会选择去公立医院”。就职于公立医院的谢医生表示：“而且体检之后，医院认不认结果还是一个问题，对B超，X光等需要医生体检操作的项目就医后仍需重新检查，而如果需要就医，最终还得去三甲医院，相比民营机构，医院有更完整的就医环境。”
虽然在检查结果方面，去年7月国家卫健委发文推进检查检验结果互认共享，而美年健康旗下部分体检中心也已纳入了当地互认体系，如新疆和银川的美年体检中心。但检验结果互认的前提必定是建立在专业的检验结果基础之上，而如今美年大健康却出现这种情况，很难不会说民营体检的检验结果会被打会原形。
毕竟如果采用了美年大健康等民营机构的体检结果，而患者却因此在公立医院治疗过程中出现了意外问题，整个医疗事故的责任划分和医患纠纷将变得无比棘手。
事实上，在公立医院体检竞争的背后，反映出的其实是更深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民营医疗机构的增长天花板，其实还是在于政策。
一方面在当下政策环境下，医疗行业中主体仍然是公立医院的主基调不会变；但另一方面，现在民营医疗机构的过度资本化，似乎已经引起了政策的关注。
今年3月份，网上曾流传着一份国家卫健委体改司的关于营利性医疗机构在上市融资方面的调研文件。信息显示，这份调研函的内容主题分别为“营利性医疗机构上市融资是否符合健康产业发展政策导向；营利性医疗机构上市融资是否会对医疗行业产生不良示范效应；营利性医疗机构上市融资是否会导致资本在医疗领域无序扩张风险。”
尽管在当时这份调研函的真实性尚未确定，但市场反映却很快，A股医疗板块当即出现了部分跌停。而这对美年健康们来说，无疑是个要命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