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全国碳市场运行框架基本建立,国内碳市场运行机制日益完善,各地对碳市场扩容、碳市场价格等关注度也不断提升。
2021年7月,全国碳市场正式启动。按照规划,电力、建材、钢铁、有色金属、石化、化工、造纸、民航共8个重点控排行业需陆续纳入全国碳市场,何时扩容颇受市场关注。地方试点碳市场与全国碳市场如何协调工作,CCER何时重启,也备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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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21世纪经济报道(以下简称《21世纪》)专访了北京绿色金融协会常务理事邵诗洋。邵诗洋表示,目前整体碳市场运行情况基本符合预期,碳市场的发展规律是在实践中不断优化调整的,应给予碳市场一定的时间改善和成长。
邵诗洋。资料图
碳市场倒逼电厂转型
《21世纪》:目前碳市场运行是否符合预期?
邵诗洋:整体碳市场运行情况基本符合预期。电力行业目前的数据基础和质量无论与其他行业相比,还是与自身两三年前相比,都已经取得了良好的发展。2022年12月印发的《企业温室气体排放核算方法与报告指南 发电设施》已经是第三版了,每一次修订都是以问题为导向进行调整和改进。就如欧洲碳市场一样,碳市场的发展规律是在实践中不断优化改善,出台一个一步到位的政策几乎是不可能的。
《21世纪》:2022年碳市场没有扩容的原因是什么?
邵诗洋:碳市场扩容的准备工作一直在进行,虽然建材、有色金属、钢铁等其他行业暂时还没有被纳入,但重点排放单位每年都要开展碳排放报告与核查,通过收集行业数据主管部门能够更好地划定行业基准值。目前,我国采用的总量设定与配额分配方法,是符合中国现阶段特色的、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相结合的行业基准值法,以强度控制为基本思路设定相对总量而非绝对总量,符合我国2030年前碳达峰的目标规划,但对行业基准值相关的数据有较高的要求。
《21世纪》:从近期碳市场的交易价格的波动,可以总结出什么规律?
邵诗洋:2022年不是碳市场履约期,因此碳配额和CCER交易相对不活跃。全国碳市场第一个履约周期从2021年7月16日开始交易,至当年12月31日累计交易额76.61亿元。2022年12月22日,全国碳市场累计成交额突破100亿元,这意味2022年全年的交易额不足上年的1/3。
现在参与全国碳配额交易的主体只有2000多家电厂,我国电力行业还不是一个完全市场化的行业,发电侧的碳排放成本难以有效向下游用电企业传递。碳市场某种程度上在倒逼电厂进行低碳化转型,一些大型的电力集团已经成立了专门的碳资产管理公司或事业部。
《21世纪》:目前全国碳市场交易量是否处于理想状态?
邵诗洋:目前当然还不是最理想状态,但比之前预期的要好。应该说目前全球没有哪一个碳市场是完全符合理想状态的,就连2005年启动的欧洲碳市场仍然在不断地调整,也经常受到不同利益相关者群体的诟病。目前我国碳市场虽然还有很多不足,但主管部门和行业参与者有一定共识碳市场会逐步改善和成长。
《21世纪》:一个成熟的碳市场应该符合哪些基本要求?
邵诗洋:从政策制定的初衷来看,衡量碳市场的有效性就是看其能否对实现“双碳”目标发挥积极作用,能否有效降低社会减排成本,能否对企业的低碳行为包括碳中和技术创新和碳减排项目推进产生促进作用等等。从市场本身来看,成熟的碳市场应具备法律基础完善、配套制度完备、市场参与度高、市场秩序良好、碳价水平合理等特征。监管部门更关注政策的有效性,而市场参与者更关注市场的有效性。
《21世纪》:如何判断政策的有效性?
邵诗洋:市场有效性可以从价格、换手率等量化指标来协助判断,但政策有效性通常难以科学量化。以欧洲为例,欧洲碳市场第一阶段一团混乱,存在配额超发、造假等诸多问题,但在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EU-ETS)启动实施之后,欧洲一半以上的控排企业都开始把碳排放纳入日常运营考虑,这就是一种政策有效性的表现。我们很难给出一个确切的数据说明碳市场对减排的贡献有多大,因为各项政策通常都是协同发力的,更何况目前“双碳”已经写入了我国的国家战略。
剩余CCER已严重不足
《21世纪》:我国CCER签发自2017年3月份起已暂停近5年,目前是否具备重启的条件?
邵诗洋:截至2021年底,中国自愿减排交易体系已经公示了1315个自愿减排项目,签发了391个项目(不包括重复记录项目)的CCER,签发减排量约为7700万吨。我国现有的9个交易机构累计交易4.43亿吨CCER,成交额突破40亿元。目前约6000万吨的CCER已被用于试点碳市场和全国碳市场配额清缴履约抵销,特别是全国碳市场第一个履约周期,约3400万吨的CCER被用于配额清缴履约抵销。
根据2021年2月1日起施行的《碳排放权交易管理办法(试行)》,全国碳交易市场履约抵销政策明确重点排放单位每年可以使用CCER抵销碳配额的比例不得超过应清缴碳排放配额的5%。按照目前全国碳市场45亿吨配额规模测算,每年CCER需求量最大为2.25亿吨。与此需求量相比,当前市场上剩余CCER数量已经严重不足。因此,加速推进CCER管理办法修订和新项目备案重启,已经成为我国碳市场主管部门下一步的工作重点。
《21世纪》:CCER价格上涨的原因是什么?
邵诗洋:2017年3月之后,CCER新项目审批以及减排量签发全部暂停,至今近5年的时间内全行业都在消耗存货,尤其2021年底允许电力企业使用CCER抵销来实现履约后,出现了一波CCER抢购潮,部分企业和大型活动自愿承诺碳中和,也导致CCER严重供不应求,价格从2021年到2022年不断上涨。
《21世纪》:CCER全国交易是如何进行的?比如天津和北京的CCER可以互通吗?
邵诗洋:可以互通。CCER一直由全国统一注册签发,所以在9个地方碳交易平台都可以交易,只不过有些试点碳市场对于地方碳配额的CCER抵销使用会出台一些地域限制政策。
《21世纪》:特斯拉获得的碳信用是否为CCER的一种方式,中国能否借鉴?
邵诗洋:特斯拉交易的不是碳信用,而是新能源汽车积分,是一种类似CCER,专门针对新能源汽车生产厂商的补贴。生产新能源汽车的企业根据其产量获得积分,而传统的燃油车生产商根据其生产燃油车的数量,对应地需要新能源汽车积分,相当于传统燃油车厂商给予新能源汽车厂商的补贴。我国工信部2017年就颁布了乘用车“双积分”政策。
《21世纪》:对于CCER来说,全国碳市场和地方试点碳市场的交易操作有何异同?
邵诗洋:CCER一直由全国统一审批签发,因此即使在没有建立试点碳市场的地区,其项目产生的CCER也可以在全国任何一个交易所进行交易。2021年底用于全国碳市场履约的CCER是要求现货且满足5%的抵销比例限制,不限时间和项目所在地。
但各个地方试点碳市场对抵销的要求不一。比如,北京试点允许使用CCER进行抵销,但为了鼓励本地减排项目,要求京外项目减排量抵销比例不得超过当年核发配额量的2.5%,并且优先使用河北、天津等与北京签署应对气候变化、生态建设、大气污染治理等相关合作协议地区的CCER减排量。
《21世纪》:中国现在发展碳金融是否为时尚早?
邵诗洋:我国强调“有序发展碳金融”,“有序”两个字在前面。目前,在全国碳配额现货交易市场中很多企业尚在摸索,碳期货等金融化程度更高的产品对于他们而言可能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此外,目前我国碳市场立法尚未完善。《碳排放权交易管理暂行条例》待审未定,《碳排放权交易管理办法(试行)》是生态环境部令。我国的金融监管涉及中国人民银行、证监会、银保监会等多个部门,需要国家层面统一协调。
(实习生刘漪婕、马睿对本文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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